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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再度旅行,已與十七歲的我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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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民眾票選出最能代表2022的字是「戰」,我感同身受。2022年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年。因為我察覺了自己的心已確實有了變化。

旅行是一連串學會珍惜的過程

十七歲時,我旅行世界是為了追尋,追求自己,尋覓歸屬、事物、朋友、愛情,以及抓住一些能與自己渡過接下來這漫長人生的人事物。追尋──那是我那時所找到的,旅行的意義,生命的意義。此刻的這趟旅途,卻教會了我放手⋯⋯放手以前自己找到的珍惜無比的東西,放手這雙手曾緊握過的,曾幾生死相伴,如此親愛的人⋯⋯並張開雙手走下去。

圖片來源:黃恭敏攝影《次の一步》

在旅行的孤獨中看見生命的本質

我慢慢學會已過去的事無法再回到過去,慢慢學會耐心等候也許願意留在自己生命中的人們,也慢慢的,慢慢的去了解只有此刻、只有這一刻才能走上不同的道路──放著,走著,這短暫的人生。
也許旅行的意義就是放手,活著,就是不停的放手。生命的本質是孤獨的──年輕時,可能不能完全懂:我們來到這世上,與人們建立連結,親情,友情,愛情,而活著本身就是慢慢失去這些連結的過程,父母會死去,小孩會長大,朋友會離開,心心相印的的你也終將走上不同的道路。離開的人們,我們得要放手⋯⋯這件事是我所學過的最難的一件事,也是最真實的一件事。到現在,還活著的我還在學。

貫穿整年的「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的念頭但能以子彈形容,在一早醒來、出門前、傍晚街道、在咖啡廳流逝、直到獨自一人的瞬間射進胸膛,穿胸而過,是以只有去察覺時會痛,介於劇痛,介於隱隱作痛。心是一旦受傷就難以復原的器官,我察覺2022年發生的許多事將我的心推下了臨界點,是以無論我怎麼幫他人工呼吸,他也難以恢復過來。這是一顆經歷過沙漠、暴雪、城市、天涯與桑田的百鍊鋼鐵之心,但碰上了人與人之間那比髮絲還細的情感,也還是被切成兩半。

圖片來源:黃恭敏攝影《近鉄の雪》

書寫下關於行走的記憶

書寫的這一刻,心已在結血塊,是以才能寫字而不會被血暈開。我不喜歡將個人的私事公開予人評論,是以寫下這些是為了記憶,並前進。自遠離家鄉踏上旅途的那一天起,我與命運對抗了十年。而我所說的命運並不是指宗教上的,而是由人類社會所創造出來的命運:以階級、身份、國家來區分一個人,相信世上訂好的規則無法改變、相信發生在渺小的自己身上的事是因果註定,相信做錯了事便必須被嚴厲懲罰,又或比如談戀愛時以身份地位來選擇對象,這些都是人們所創造出來的命運。而所謂的自由,便是能真正的順著自己的心選擇……即使那不是最熟悉、最舒服、最安全的選擇
我一直都清楚的知曉生命與萬物的無常性,但此年此刻我漸漸明瞭,就連得到救贖與找到意義,也是暫時的──生命的意義在於追尋,追尋使生命產生意義,這是我二十四歲時領悟的答案。而2022年幾乎奪走了這意義;我再一次的問自己:到底為何而活?

圖片來源:黃恭敏攝影《あの日の夕日》

以一生去追尋答案,即使並不能追尋到恆常的答案,那也值得。這是我在此以前相信的。可是如果追尋的答案本身就不可能呢?就像我花此一生尋求被另一個人了解,但尋求的過程中,我也不停的變化,前進,以更快的速度遠去──在我有生之年,我的心將永遠無法被了解,這樣的念頭襲捲了我,使我感到天地無盡的孤獨。

我重返京都,不停的徘徊,不停的徘徊著。心的碎片灑了一京都,像慧星解體那樣,我也慢慢的療傷,緩慢的我幾乎無法看見傷口有痊癒的跡象,但卻是確實的一點點一點點的在前進⋯⋯。
我想,與《旅記》彼時相較,我對命運有了新的看法,我甚至會說我開始相信事物發生是有原因的──並不是就此順從謙卑,就此投降不再去嘗試與改變,而是因為我相信你的選擇。而是因為我知道我會活下去,並帶著這顆流著血卻隨時準備好了的心前進。2022年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年,而我活了下來⋯⋯卻還是相信可能,卻還是對每一個人都抱有期盼,還是希望人們會了解──這顆變化的心還是相信你的選擇,相信總有一天,會再遇見那個選擇了自由的你。
這顆心還是相信你。

原文作者:黃恭敏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黃恭敏

實習編輯:鄭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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