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連假的到來,有些人和家族共同掃墓、聚會;和家人一起出門旅遊,這可能是一年中除了過年,可以和全家族見面的機會。我們寒喧,噓寒問暖,又或者見到很叫不出輩份的親戚、長輩,不熟悉的家人,華人社會以家為中心卻彼此陌生的情形,其背後的社會價值、歷史與家庭組成背後的含義,我們有發現嗎?
而是否每一個家庭,都能在節日一起開心的度過?又或者,原本看似和諧的家庭,當我們面對著家族中的「大事件」導致關係破裂,在過去的爭執,今天埋藏心底的傷痛,一家人能夠放開過去的恨,完整地在家中度過節日嗎?難道這就是華人希望「家和萬事興」的珍貴之處?
因為我們每個人的壓抑的感情,形成了解不開的怨。
或許,我們可以透過一粒米、一餐飯開始,看見華人文化社會中的脈絡。
食與時,透過飲食看見民族發展
「吃」是我們每天在做的事,在飲食中也可以看見民族文化、歷史的連結。人們的飲食從「我」的生存出發,連結到自然生態與文化,進而看見社會結構。
一、首先,是「有何可吃?」這是地區限制和影響了機會的發展,同時也影響了選擇性,中國最早的文明其實是來自北方「不種稻」的,直到公元前2000-2150年,水稻才從印度傳到中國,而普及的水稻種植加上北方外族的入侵,使得中國的生活中心從北方移至南方。
二、處理食材的方式:透過處理食材的方式可以看見當地的生活狀況,例如印度多辛香料的調味,因為當地的水源不乾淨。
三、「怎麼吃」吃食物的習慣與方式:從吃東西的選擇工具可以看見當地文化發展的特色,多數人的生活習慣,習慣成為一種支配,並可以由此看見各民族的文化差異。例如台灣人吃東西很快,主要停留在溫飽與生存方面;歐洲吃了好幾個小時,已將吃東西的層次放在享受。而工具的選擇:西方以畜牧為主,因此有大量的肉,所以使用叉子;印度以手為主,因為這是接近上帝的方式,同時也向吸允母親的乳汁一樣,代表這一切食物是由大地之母運行出來的;華人以筷子為主要工具,因為中國適合發展內陸,種稻米為主,因此肉食不用多,可以切成小塊小塊的,然而筷子與華人的共食文化,限制了人的餐桌禮儀,也形成而後壓抑的心理。
四、和誰吃?從中華的共食文化、圓桌禮儀和隨後發展出的筷子,可以發現中華文化注重家庭、宗族等團體感,而西方則是重個人主義。
由上述四點可以看見,飲食習慣和自然生態會影響個人和社會結構,而習慣會帶來文化,從個人到集體,中華社會的共食文化和餐桌禮儀逐漸延伸,「同桌飲食」變成一種華人社會獨有的「群集綁架事件」。
自然環境的發展型塑出華人「濃情的社會」
自然生態環境決定了社會發展的「低點」和「高點」,例如:蒸汽機的發展和普及,衝撞了社會結構,而這種突破的過程是在每個社會、時代以物質社會為基礎的「底」和「頂」,進而看見當時社會的「空間使用與安排」、「時間觀、生活的節奏感」,在以農業為主的華人社會,他們的時間觀念模糊,重視「時辰」,生活的步調是跟著四季走的,這是不同於現在資本社會被壓縮的時間。
因為種稻,產生世代的定居,和鄰居們彼此熟悉,形成低度流動的社會,由此可見華人的「穩定性」。同時,不同於畜牧與遊牧,他們分清楚你我的界線,因此發展出法律的社會。而我想我們現在都受到「穩定性」的影響,考公務員是想要有穩定的薪水;拼盡了全力買房,想要有穩定的家。
在世代定居與低度分工的分享情誼,華人社會產生出「沒有人是陌生人」的現象,人們彼此熟悉,甚至熟悉到不需要文字就能溝通的狀態。種稻的文明,不只帶來的飲食習慣上的變化,同時也帶出了華人以「情」為主的社會結構。
何為家?含怨的和諧:華人社會家的運作邏輯
在「家」的定義上,華人社會的家的界線是不清楚的,而家人的定義對於每個人來說也是不同的。
在人類學中,家的定義是「由親子構成的生育社群」,然而在現實層面中,並沒有那麼簡單,家庭並非只有生育功能,反而是還有高度複雜的功能目的,例如經濟、宗教等,而功能愈多時,則家庭的負擔愈沈重。
若現在有一張喜帖寄到你家,上面寫著「歡迎闔家蒞臨」。那麼你會邀請哪幾位家人一起去?
在華人社會中,家庭包含的群集相當廣大,因此在每次婚禮前都要不斷確認來的人數。
從結構面來看,華人的家族概念跟西方的家庭概念是不同的,華人社會注重的是家庭成員之間「有血緣關係」,其中的結構錯綜複雜,人和人間的關係也複雜,但由於華人私有的「慾望」與「儒家道德底線」互相拉扯,要井然有序地維持表面的人們,內心有許多的小劇場誕生。在傳統華人文化中,父母和子女之間不常說「我愛你」。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對彼此沒有情感。華人傾向於以更含蓄的方式表達他們的情感,並重視行動勝於言辭。相反地,他們有特殊的概念來表達父母和子女之間的期望關係。子女向父母表現「孝」,而父母向子女表現「慈」。這些關係帶有道德要求。以「孝」為例,它有一套道德標準,稱為「孝道」,被視為一種「道」,具有各種行為規範。
相對的,在西方的家庭概念就單純許多。
華人家庭的發展和型塑
從功能面來看,西方的家庭的功能因為簡單的結構而受限,在社會中以「團體格局」為主,人的個體分明,每個人的權利義務相當清楚。
華人社會則不然,家的功能除了生育更包含了經濟(家族事業),而由父系為主軸的血緣關係也開啟了華人獨有的文化,家族事業的傳承不信任外人,因此事業體系經營愈大,家會愈大。而這也形成了「氏族」的觀念,以父系為單係的血緣原則,連女兒一輩嫁出去後就成為了「外人」;同時,也因為家族事業體的需要,整個家族進而黏在一起,創造出大的事業體,產生了「堂」。
也因為事業體系的需求,因此華人社會的家是「講紀律的家」。垂直軸的父子世家的事業體的核心,縱向軸的夫妻則是輔助家族事業體,因此身在弱勢的女性生出兒子便可以進入主軸(垂直軸)內,也因此有「母以子貴」的文化出現。並且,事業是講求效率的,因此在華人社會「感情」遭到排斥,夫妻要相敬如賓,要依著理互動。從事業到效率、紀律再到排斥感情。這是華人家庭的典型運作模式。華人以和為貴的標準,其實只是一種表面的「和」。
家-重新反思關係、悔恨與原諒
我們都不可否認,社會一切的開始都起源於家,家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在成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元素。早在古代,華人並沒有「國」的改念,國只是家的放大版,精神的同構性(封建、傳承的概念),才是家構成社會的主體。
然而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我們,早在全球化、迎接西方思潮的觀念下,拋開了以往的束縛,但卻仍在一些傳統的禮俗習慣、抑或目前我們遇到的某些問題、困境時會作出的決定,可以看見過去從一個農業社會的發展,成為傳統華人「含怨的和諧社會」的影子,我想,這正是根深在人心,已經成為我們血液的一部分的模樣。
一粒米帶出的,不只是歷史中,華人的樣子,更是形塑出我們今天的模樣。在過去的農業社會中,人們和自然是有所連結的,透過這樣的進程,我們不僅更能了解集體文化,也更了解我們在生活中無以言說的、流動在身體中的文化DNA。同桌飲食,即是古時社會的增幅,或許有一天我們不再只是因為「需要」團圓而團圓,當我們能夠訴說對於彼此的思念和愛之時,也能夠解開家庭成員間,那些微妙又充滿怨懟的繩結。
實習編輯:鄭巧筠
核稿編輯:Lo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