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可以投票的這天，中國新疆烏魯木齊發生了大樓火災燒死人的悲劇，進而引發數個省份的抗議，甚至可說是六四以來最大規模。這一場「超越階級、橫跨省分」的抗爭，究竟會像過往一樣無疾而終，還是這次真的不一樣呢？
引發不滿的導火線
這次事件的引爆點是發生於 11 月 23 日晚間的一場大火，火災地點是中國新疆烏魯木齊市，一個名為吉祥苑的小區。當時火勢由 15 樓起，一路燒到 17 樓，濃煙則再往上蔓延至 21 樓，火勢延燒地非常迅速，旁邊社區大樓的住戶也趕緊通報消防隊來救火，結果消防車好不容易開到小區外，卻被小區門附近的防疫圍欄給擋住；好不容易進入到更小的巷弄內，又因為巷弄兩旁停滿車子，再加上新疆已經被封控長達 3 個月，這些車子都無法點火發動了，於是挪車又耗費大量時間，耽誤了最後的救火時機。最令人痛苦的是，當下小區大門還是關著的，只聽見一位婦女不斷喊著「開門」、「救救我們」，那個哭喊的求救聲簡直是撕心裂肺，令人絕望。
根據央視報導，這場火災最終造成 10 人死亡（其中 4 名是兒童），另有 9 人重傷。（但網路上則流傳著當地醫生說法，稱實際死亡人數超過 44 人。）而第一時間面對延誤救災的批評，中國官方竟然怪罪居民自己家裡的電器不合法規，以及居民自防自救的能力太弱；這樣的回應引發大量民眾質疑，反而掀起烏魯木齊醫護人員的反抗，以網路實名制的方式宣布拒絕治療政府所有公職人員。另外還有一處爭議，地方政府和當地民眾的說法也不一致。自治區政府說，火災發生的小區為「低風險區」，其實人們是可以自由下樓的，所以並不存在「把人關起來活活燒死」的說法；但是當地居民說實際上並非如此，他們已經被關在家超過 3 個月了，完全無法出家門，封控相當徹底，自此更是在民眾怒氣上澆油。
吉祥苑大火蔓延到 17 樓，人民的怒火則延燒至全中國。
新疆烏魯木齊不是中國清零封控的唯一一場悲劇。早在今年 9 月，貴陽居民突然在半夜被迫坐上巴士要去方艙隔離，結果途中發生車禍，最終導致 27 人死亡；前陣子也爆發富士康工廠出走潮，人們步行好幾公里只為了求生存，各項事件累積著中國人民的忍氣吞聲，最終被烏魯木齊的大火引爆。
人民尋找發聲管道：白紙革命
在火災事件爆發後，婦女求救和火災影片不斷在網路上擴散，一篇標題為《昨晚的乌鲁木齐火灾，是所有新疆人民的噩梦！》的文章被廣傳，裡頭詳實記載了火災發生的各個畫面，以及官方說法是如何與當地民眾的大相逕庭。
（這篇文章的備份放在下方參考資料。）
想當然，大部分的文章和影片都被下架了，每個點進去看都是「404」和「此内容因违规无法查看」，於是開始有人發一些「無字文」，表達對網路言論監控的抗議；例如有篇文章名為《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好！》，整篇文章只有一個好字，沒有其他內容，一樣瘋狂被轉傳，然後也被刪文了。
另外一個抗議的重要場域是大學。最一開始是在南京傳媒學院，學生們在校園聚集，為新疆火災的悲劇發聲，接著開始在西安外國語大學、浙江萬里學院、中國政法大學、中央美術學院、暨南大學、吉林大學、深圳大學、四川電影電視學院、西安理工大學，通通都有學生站出來抗議。大量抗議人潮中，突然有個女生舉著一張 A4 白紙，表達對一大堆 404 的無言抗議。而這個風氣從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傳到了中國各地，一夜之間發起了白紙革命，英文是A4Revolution。
禮拜天，開始有大量上海居民前往市區的「烏魯木齊中路」（路名），原本只是要哀悼在火災中喪生的人們，但公安開始聚集，並問現場：「你們是誰組織的？」有個人氣到大聲地說：「我組織的，中國人組織的！」因為官方的不作為加上公安作勢要抓人，大家開始群聚喊口號，接著開始有人喊「不要核酸要自由」、「科學防疫」；然後南京、北京等省份也開始有人群聚集，各地口號越來越大聲，言論也越來越突破限制，甚至有人喊出「習近平下台！」、「不自由毋寧死」，這是過去從來沒聽過的「大逆不道」言論。
當「習近平下台」這句話被喊出來時，大家意識到，這次不一樣了。地方政府似乎也覺察到事態不妙，結果你知道他們第一件事是做什麼嗎？拆走烏魯木齊中路路牌。我真的是傻眼，現代版掩耳盜鈴，我朋友還說這是「物理刪帖」。難道把路牌拆掉，人們就不懂得聚集了？當你覺得中國政府不可能這麼蠢的時候，他還真的這麼幹了。
抗爭結局取決於人民是否覺醒
最一開始的抗爭是從新疆發起的。新疆人（而且是漢人）一開始的口號超卑微，喊著「我們是人」、「為人民服務」。你聽到會很難過，覺得這是什麼卑微的請求？但這就是極權國家。在那樣的國家當中，連當人的資格都是被剝奪的。就算你是漢人，賺了很多錢，買了高樓，但當你連做「人」的權利都沒有時，買的樓只會成為囚禁你的牢籠。別忘了，在人民沒有人權的地方，不管什麼族群，都一樣是待宰的羊。但你說這次真的能星火燎原嗎？我還是很沒把握。
在抗議的聲音中，你還是聽得出人們在自我審查，喊出習近平下台的總是少數，大部分的人只要求取消封控、科學防疫。那如果，今天習近平真的鬆手呢？如果他現在宣布，開始放鬆防疫措施，中國人會不會覺得這個黨有在傾聽，有在改進？同一時間，現在北京和上海都派出公安清場了，一邊壓制站出來抗議的聲音，一邊鬆開一點點的手，安撫不敢大聲的人，一收一放之間，輿論恐怕很快就轉向。一切都取決於中國人民有沒有看清楚中共的本質。
網路上流傳著這樣一段話：
「跳了樓的是我，在側翻的大巴車裡的是我，走路離開富士康的是我，被拒診的是我，幾個月沒收入的是我，死於火災的是我。如果都不是我，那麼下次可能就是我。」
「其實大家都是那棟樓上的人，只是現在火還沒燒到我們」
本文經敏迪選讀授權轉載
實習編輯：陳念渝
核稿編輯：Xenia / Shiu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