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上也曾遇過將失禮當幽默、肉麻當有趣的人,但一旦我企圖指正、反抗或不予理會時,他們總會將我貼上不懂人情世故的標籤,並信誓旦旦地說我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而我也曾傻傻地認為,真的是我的錯。
本廳放映《她有話要說》,即刻驗票入場,這一刻,讓「她們」與我們不再沈默。
為什麼性騷擾如此難以揭發?
本片前半段以紐時記者梅根.圖伊(Megan Twohey)揭露川普以權勢之便騷擾女性的行徑揭開序幕,但當年川普依然拿下大選勝利,並於媒體上抨擊紐時報導不實,暗示梅根及受害者只是企圖以女權之名獵巫男性的偏激者,而梅根除了承受匿名威嚇外,也在事後因產後憂鬱而自我懷疑。短短一段劇情,便交代了在現實中弱勢族群與當權者的權力是如何的不對等,接著本片的核心故事才正式展開,這一次,紐時將目標鎖定在好萊塢知名製作人哈維.溫斯坦(Harvey Weinstein)身上。

紐時記者茱蒂.坎特(Jodi Kantor)極力邀請剛放完產假的梅根與他一同揭發哈維自1990年代起權勢騷擾多位女明星和米拉麥克斯(Miramax)及其旗下影業公司的雇員,並私下以和解金及職涯要脅對方簽下保密協定。更令人髮指的是,哈維的惡行惡狀在業界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卻無人能與之抗衡。例如義籍模特兒安布拉.古鐵雷斯(Ambra Gutierrez)早在2015年便曾向紐約警方報案控訴哈維,最後以證據不足為由不起訴,而八卦媒體也透過揭露其性史等方式企圖將他塑造成是品行不端的女性,反映了整個社會的厭女風氣。

能讓這些掌權者能濫用權力的關鍵,在於社會行之有年的隱蔽文化,剛好織成密不透風的共犯體系,供哈維及眾多加害者潛藏其中。若單單要求受害者事發前「主動拒絕」、事發後「挺身反抗」,其實是刻意忽視整個體制的弊病,狡猾地將責任歸咎於受害者的怯懦,並容許加害者逍遙法外。
那天,他奪走了我的聲音
本片以類紀錄片的形式揭露了受害者塵封多年的遭遇,他們的人生因哈維的一己之慾而停滯,曾懷抱的夢想與熱忱都像窗紙一樣被權勢捅破了。曾相信法律會站在弱勢的一方,曾以為和解賠償代表了哈維的懺悔與誠意,沒想到卻就此被奪去發聲權,從此一舉一動都備受監控,甚至連求助於心理諮商都必須先經由哈維團隊的許可,而這其中,不乏有觀眾耳熟能詳的知名影星,更別提那些不為人所知的幕後小員工。
從他們的故事裡我們可以想見,並非人人都能有勇於反抗並全身而退的資本,甚至可能會因為你的害怕以及某一秒的猶豫與委婉,害自己被迫扛下不屬於你的責任。在社會病態的控制下,女性必須隨時隨地符合眾人對於一個好女人的想像,特別是在好萊塢的環境下,女性被極力塑造成慾望客體,不容反抗。唯有那些爬回體制內乖乖聽話的人,才能倖存,而敢站出來發聲的,有極大的可能從此消失在螢光幕前。遲至2017年才引爆的 MeToo運動,雖然讓更多受害者能透過社群媒體訴說個人經歷,但也喚不回他們被扭曲、粉碎的自我了。
社會風氣下形成的共犯體系
記得本片最令人喪氣的橋段,便是當兩位記者發現直到最後都沒有人願意具名發聲,茱蒂絕望的在計程車上含著淚說道:「只要有一個人就好了,一個就好…」。每個人都能輕描淡寫地說出「團結力量大」的道理所在,但又有誰敢站出來當第一根被折的筷子呢?特別是在包庇加害者多年的體系之前?
不同於另一部相似的作品《重磅腥聞》極具戲劇張力的呈現,本片以細膩且溫柔的敘事方式處理了所有感情,並以更加客觀的方式帶觀眾見證當年紐時蒐證過程中的不易,全片無需花拳繡腿就能傳遞出其過程中的困難與無助,也讓劇情更多地聚焦在所有受害者的心境之中,無論是正瑟瑟發抖的、動手的、或袖手旁觀的。

雖然最近我一直希望自己刻意避免用「妳」、「她」這些特別強調性別的字眼,但在本片片名裡以「她」代指所有挺身而出或曾遍體鱗傷的女性是有必要的,凸顯了特定性別的壓迫在父權社會下早已是司空見慣的「普遍」現象。
更諷刺的是,紐時當年為了查證這個案件,直到按下發布按鈕前都不斷地反覆求證,且小心翼翼地不在調查的過程中再次刺激到受害者的心情,但即使如此,在這個共犯體系體下,作威作福卻遠不止哈維一人,還有成千上萬幫著他操弄文字遊戲,將他人的夢想玩弄於股掌間的幫凶們,有多少人還藏在他們設立好的遊戲規則下逍遙自在,這反映的絕不止單一個案,而是整個社會風氣都需要徹底改革,道歉與賠償都是不夠的,遠遠不夠。
本文經迪話街影城授權轉載
實習編輯:陳念渝
核稿編輯:Xenia / Shi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