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甲男孩》到《合境平安》,楊富閔以成熟的筆觸結合了國、台語,重啟了鄉土能量。
鄉道與山路-文學的會面點
「童年的經歷是我書寫的養分」。
2017年,作品《花甲男孩轉大人》的爆紅,是《花甲男孩》原著作者楊富閔寫作的轉折點。開始有人問他,和文學的相遇該從何說起,他無法閃避眾人的目光,在受到干擾的生活中,他因為母親生病而重返回家鄉台南大內鄉,試圖在這裡重新找到自己,也因此拉近了和家的關係。
「遭逢文學的那一瞬間,是台南,那是我和原鄉密不可分的關係」大內鄉的封閉性使他可以梳理寫作,也喚醒他小時候的種種記憶。
楊富閔出生在大家族,居住在廟宇與學校間的楊家三合院聚落。因為在大家族出生的原因,他從小就看見許多人情糾葛、人際牽扯,在廟會的婚喪喜慶中,感受到地方旺盛的生命力,也體悟到生老病死的無常。
在偌大的家庭中,他在三合院的頂樓找到一個人的基地,居高臨下的觀察一磚一瓦、廣場曬的東西,像是當送瓦斯的人開著貨車到的時候,好像喚醒了某種易燃易爆炸的警訊感;觀察屋頂上被卡住的羽球、海灘球等,猶如時間的沈澱物,是某種回憶的聚集。
因為在三合院所接觸到的人情世故和曾祖母,開啟了他一路的文學啟蒙。
曾祖母高齡一百,在楊富閔童年的生活中佔據了一席之地,而在《花甲男孩轉大人》中的繁星一姊,也可以看到某種層面和他實際的生活相似之處。因為自己是阿嬤的小幫手,所以在日常中也要負責照顧曾祖母,也因此展開了一段他的新觀察。
曾祖母在日常生活中,雖然身體正在衰老,但仍然自己的方式(如不停失蹤的假牙)告訴眾人,我正在面對這個世界、靠近著大家、我仍是家庭的一部分。
面對人瑞,楊富閔脫離對生活的認知,靠近他的生活細節,也造就了在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都活得如此「深刻」。
死亡,是情感底蘊的呈現
當曾祖母死亡的那一天,他穿著九件壽衣,大紅色的布蓋著每個地方,死亡和紅色的對比造成某種詭譎的感受,而姑婆們的鬼哭神嚎帶出了對於這個享受一個人生活的人瑞,很深的情感底蘊。
「寫訃文,串起了我與家族的關係」楊富閔說,曾祖母生了十個小孩,卻已經送走了八個,在生死的交錯間,楊富閔似乎透過曾祖母的一生,穿透了人生。
在喪禮中的出殯團,孫悟空在辦桌的宴席上優雅的吃,而扮演唐僧者的大口吃肉,使楊富閔顛覆了一直以來的人生想像,在雅俗交錯中看見了以怪誕、反諷的方式呈現庶民力量的可能。
死亡帶來的喪禮讓「家」的關係變得具體,每一個參與其中的家族親戚都在為了同一個人哭、笑以及奔走著。
在《花甲男孩轉大人》中,繁星一姊的死亡帶來和解,在死亡面前,大家拋下對彼此的爭鋒相對,展現心中最真摯的樣子;在死亡面前,促成和解、理解與放下。
用文字寫下家的故事
「六十天的長假要開始了,再過一年,麵攤緊鄰的廟宇將會打掉重建,我會離開山村晨起通勤讀書,但請記得我們相約就是在廟邊,一個通向舊世紀也通向新世紀的會面點。」-《合境平安》
在童年經歷、廟宇、三合院中,培養了楊富閔的民俗底蘊。對他來說,生命的啟蒙不只是經歷,創作也佔了其中一部分。從時間到空間的感受,想像童年經驗和長輩的口述故事,從聲音產生想像而後產生出文字,使經驗從時間落實到空間。
「這些年來,覺得能夠生長在台灣這塊土地,真是我的福氣。我很喜歡寫作,我想一直寫下去,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當一個說故事的人,或許不需要什麼高超的技巧;需要的,或許是翻回曾經有過的記憶情感和那些忘不了的事。身為一個以書寫本土情感的作家,楊富閔找到了地方的特殊性,找到屬於自己的土味。
家族書寫,在一個作家當中是不可或缺的要素。楊富閔以文字回望原鄉,在自我與家族地景交織而成的生命史中不斷爬梳,回憶起那曾經在家鄉的種種,引領著自己尋覓一條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