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是自己以外,被區分的人。
是告別的人,告別了人。
是如果有以後,不想再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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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著雨的日子裡讀任明信的《別人》,分成四輯。
輯一-燈火故事,寫下他在咖啡館裡聽到的故事、在生活中遇見的人。
輯二-有時而盡,記載感情路上迂迴奔走,那些白天代謝不完蔓延至夜晚的夢境。
輯三-指月之手,窺見他的家人和他看過的電影,那些形塑他樣貌的原初。
輯四-海的房間,是轉化,是受到大海的淘洗而經驗的頓悟,是難以用文字言喻的昇華。
讀任明信的文字,和讀別的詩人作品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彷彿像在讀赫曼赫塞的《流浪者之歌》,二元對立的文字竟能寫下融為一體的感受。
書名是《別人》,可他寫的都是自己,盡是剖析,如此透明。是那些自己以外的人,成就了這副軀體。
任明信的文字,是幸福的,能夠讓人看見這些思想淬鍊出來的結晶;看見日子用這樣的方式被書寫成冊。
和你的回憶,是我的風景
在失戀的日子裡,我並非刻意把自己定義成一個「失戀的人」,但每天一早睜開眼睛,開始把意識抓進腦袋之後,第一件想到的事情,無可避免都是他。
而這些日子,只要一想到這件事,萬般情緒翻騰激盪,快樂的、悲傷的、疑惑的、憤怒的,全攪和在一起,好幾次我都希望可以把我這顆腦袋瓜給砍下來,這樣就不會一直胡思亂想了。直到那天聽了任明信這場演講。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療癒和擴張。演講主題是關於創作和旅行,他分享了三段旅行記事。而最後一段旅程,他不是走過一塊土地,而是走過一個人。
任明信和對方是臉書沒有交集的臉友,因為過期的豆漿而搭上了線,開始一天一天、向彼此投遞文字和訊息。過了幾個月,任明信因為工作去到了對方的城市,他們相約見面、吃飯聊天,一切都很愉快。
要離開時,任明信問說:「我可以擁抱你嗎?」
對方回答:「如果還需要問的話,就代表還不是時候吧。」
最後任明信還是給出了那個擁抱,因為擁抱對他來說,是一個人能給另一個人最大的溫暖。然而對方卻不這麼認為。道別之後,對方便沒有再回覆任何訊息。任明信開始陷入了悲傷五階段,不解、疑惑、無法接受、受傷、羞愧、感到抱歉,無數種情緒流竄,生活變成別的不再能承受的東西。
他把與一個人的回憶,當作一片風景。
「旅行時,身邊的風景不停的逝去,我留不住它們,也不用留住它們,當我想為哪個景色停留,我就把時間給這個景色,直到它逝去,我就會繼續前進,而旅行的過程,本身就是儀式。」
留不住的,都是日常
好像終於有那麼一瞬間,我知道我留不住這片風景,不為什麼,只因為緣分流轉、只因為日月星辰,只因為天地萬物的運行,是某種無法言說的命定。
那一瞬間,我終於可以不再追問原因和答案,我曾經為這片景色停留,曾經把時間留給這個風景,但它已經逝去了,那我就該繼續前行。
這個前行,不是逃離、不是躲避,僅僅只是想著這片風景曾帶給我的美好,繼續生活的儀式。
還在生活這條路上旅行著,若有一種生活值得,想必是在每個生活風景中,都找到能夠欣賞的角度,學會用更神聖的眼光,看待一切俗常。
知道有些事情,是河會過去;有些是湖會沉積。同樣的波紋也有不同的深淺。
知道有些人,遠看是燈塔,靠近是懸崖。
維持獨身也不壞。
能把自己活好,就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最近對「創作」有全新的體悟,一直以來都有書寫日常的習慣,但不覺得自己是在創作,充其量只能稱作在社群上寫日記而已。但最近不知為何,感覺寫出來的東西對我的意義不再只是紀錄,而是消化後重組再生的產物。
當日記變成作品,就不只是在書寫自己,你將那些情緒和生活點滴,拋出體外落筆成字,它們便和自己有了距離,那些距離能讓你客觀的看待這些生活中的悲傷。
當喜歡自己的作品,同時也就正面肯定了那些負面的生命經驗。ㅤㅤㅤㅤㅤㅤㅤㅤ ㅤ
而生命的好壞其實都與你無關,你只是必須說話寫字。
因為最幸福和最悲傷的時刻都是詩,在那當下你不能寫,只能等離開了,再好好為他們寫些什麼。
而你已不是從前的你,我也終於成為了別人。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汪怡均
實習編輯:鄭巧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