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鄭宜農以專輯《水逆》,獲得第34屆金曲獎最佳台語專輯和最佳台語女歌手。
但除了歌手身份,鄭宜農最先是以演員的身份出道,同時也是一位作者,出版了自出生以來回憶中那些感受到孤獨的片段《孤獨培養皿》一書。她的創作,跨足了演員、音樂、攝影與文字等多個領域。
透過聲音認識世界,找尋容納孤獨的空間
「我們都是一顆星/讀取回音,微弱卻頻率相同/感受到了指尖上的引力/使孤獨趨近於孤獨/千萬顆孤獨的星,在黑夜裡放光明/千萬個我與你,在等待一個奇蹟/我們的真心是千千萬萬星辰裡的一個小點/因為心有所嚮而發光/發光。」-〈千千萬萬〉
在創作音樂的過程中,鄭宜農以「用聲音認識世界」的方式,透過聲音帶來的想像力,盡可能用音樂描繪出她心中的那個畫面;而在她的成長經歷中亦是如此,充滿著社會的聲音、自己對於這個世界的聲音,還有在空白時刻,關於自己的聲音。
站在觀眾的角度,我們所認識的鄭宜農或許有著「高冷」、「創作才女」、「獨立」等個人魅力,而不管是在舞台上刷著吉他唱著歌的她、以創作與文字找尋自己與世界的她、在螢幕上詮釋角色的她,鄭宜農都持續在透過聲音、語言與影像,傳遞著自己所關心的社會、各種心情等,並接上天線,和頻率相同的受眾對話。
在500輯的訪問中,鄭宜農說到「寫任何東西都一樣,初衷就是想分享,我在唱歌時,感受到各式各樣孤獨的人們,所以也許是個好時機,可以把我累積孤獨的故事,以及這些孤獨帶給我什麼,分享給大家。」不管是透過音樂抑或是文字,她想建立起的是一個空間,一個可以容納孤獨的空間。
用創作來梳理自我與容納孤獨
而在面對孤獨,則必然要先了解與整理自己,這也是帶鄭宜農走上創作這條路的起點。
在大學選擇中文系的她,因為「想寫東西」的念頭而開始學著「傾聽」,不僅是描繪他者的聲音,也有直接以他人角度出發的創作,如第一本出版的散文集《幹上俱樂部:3D妖獸變形實錄》。而到了《孤獨培養皿》,則是鄭宜農第一本寫自己的書。這本書透過在歌唱時的覺察,去碰觸到各式各樣的人、孤獨的人們,去感覺他們想要投射進歌裡的情緒,而她也把這些積累下來的感受,書寫成冊分享給大家。
除了書寫提供創作的動力,曾在小白兔唱片行打工也影響了鄭宜農不少。小白兔唱片行是一間代理歐美獨立音樂的唱片行,在那裡工作時,因為需要介紹CD,大量聆聽與做功課是必要的,這也開啟了鄭宜農對音樂世界的認識。在那個時候,加拿大樂團「Stars」更是開啟鄭宜農走上音樂路上的推手,在Stars的歌曲中,鄭宜農看見音樂帶來的衝擊與希望。
「有次他們來台灣表演,急需一把木吉他,剛好我手上的那把木吉他是他們要的,我就借他們,就看著我的木吉他在台上被影響我很深的女歌手彈,那個瞬間帶給我某種希望,希望以後的我也能變成這樣的表演者。」
因此,19歲的鄭宜農拿起媽媽的吉他在家自彈自唱起來,也是19歲的那一年,她第一次嘗試在眾人面前唱歌──她對著西門町電影公園台下稀稀落落十多位觀眾,背著吉他,逼緊了嗓子,怯怯唱著。
但第一次表演並沒有想像中的完美,反而因為緊張的體質,在表演下台後馬上就吐了。
「猶記得剛開始拿起吉他寫歌的那段日子,歌曲的產生就是那樣直覺式的噴發,每天都有大量的文字的話,每個和弦都可以是載載話語的船⋯⋯。」在創作的初期,鄭宜農以日記式的製作,然而在一段時間後,她意識到「如果一首歌是在一個成熟的階段創作的,那它最終只是讓你邁向真正可以全面全面的一個故事、一個情感領域之際,一段自我探詢的過程。」而在這段探詢的路上,必然是孤獨的,因為,創作需要回到自己的心。
如今,鄭宜農從音樂帶出來的閃亮是經過不斷地練習與「逼」自己挑戰的心態,慢慢把自己撐起來的,而不管是讀書經驗、生活打工過程等,鄭宜農透過這些片刻拼湊自己,從書寫出發漸漸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向,走上必須不斷打磨自己的創作路。
看見社會意識後的自我覺醒
「每一階段的回頭看,那些留白處就多了幾個我們之前沒有看到的關鍵,所謂的成長,其實也就是在這些看漏了的遺憾之中尋找答案。」──《孤獨培養皿》
「關於鄭宜農這個人的內心,我覺得她其實是有點熱愛熱愛美化事物的人。比如,因為體驗過深刻的悲傷、所以更想為生命帶來光,因為閱讀歷過也理解了世間的惡、所以更想傳遞微小的善。我知道這樣很俗氣,可能我就是一個土炮,總之開始站上舞台至今,心裡想的大概都是這樣的事情。」鄭宜農在網路平台分享自己看見社會價值與音樂間的關係。
「我們到底為什麼去製作一首歌?」在愈來愈成熟的創作路上,鄭宜農開始思考創作的本質。當創作不再只是單純為了階段性的挖掘自我,不再只是把孤絕的內心寂靜的力量爆發出來跟世界對話,身為一個倖存可以說故事給大家聽的角色,想說的到底是什麼?
鄭宜農開始審視自己,回望自己的能力、對世界的想法,以及可以帶給社會的能動性。因此,她開始打破框架、突破界線,在生活中找尋人的內心的龐大宇宙,去接受不一樣的自己。
鄭宜農開始摸索著不熟悉的語言,用台語創作音樂,也打開她的粉絲對台語流行歌的想像。在過程中鄭宜農也分享到,自己這一切的開始只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一開始以台語創作的起心動念來自於想用這一直在自己身邊、卻不熟悉的語言,做一些很酷的歌。而這樣的突破與嘗試讓鄭宜農的音樂接觸到更多人,產生共多共鳴與回響。
「沈默之所以是金,是因為你不為人知的傷與愛,煉成了金黃色的你。我把我的傷融成一首金黃色的歌,是給金黃色的我們,最深的擁抱。」-〈金黃色的〉
在面對社會意識後,鄭宜農也會回望自己,不斷地梳理自己與世界的關係,去揭開、撫平那些背後的枝微末節、不舒服、困惑、悲傷的情緒,與那些美好、充實與快樂的狀態。而在不同聲音、內在外在的交織下,鄭宜農透過藝術的呈現,將複雜的自己轉化成文字,創造了投射的空間,去容納每一個金黃色的靈魂。不管我們每個人自出生之後的每一刻、每一階段,都在透過不斷的認識與嘗試、選擇與放棄,慢慢去了解自己是個怎樣的人,人長大的過程,就是做出許多選擇的過程,建立自己的定位,並守護自己選擇的世界。
或許,我們每一個人都是金黃色的靈魂。
「音樂相對也是生活態度,讓我認識到很多很酷的人,同時帶給我文化上的衝擊以及勇氣。」
在舞台上的鄭宜農透過創作講自己的話、綻放自己的光,將自己無限擴大;而下了舞台,她則成了一位傾聽者,蒐集、整理、安放生活中的片段,接著,再藉由創作與歌唱引起共鳴,帶出力量,也將這些帶給別人的正能量回饋到自己身上繼續壯大,在學習謙卑與不斷地好奇探索中,將這樣的「光」獻於音樂、創作,成為在生活中收集聲音與「光」的賊。
撰文/編輯:鄭巧筠
核稿編輯:Shiuan